田耳的长篇《夏天糖》(《钟山》(2011年第1期)从结构来说略嫌松散,大量网聊、博客内容的插入的必要性值得质疑,文尾“东莞签约作品”泄漏了体制对文学钳制的秘密。这不是田耳一个人的问题。
田耳试图以自己的方式呈现乡土的苦难。他的获奖作品《一个人张灯结彩》里头他写到哑巴,在《夏天糖》中他写到傻子。以傻子的视角来呈现世界已经不稀奇,比如《喧哗与骚动》、《尘埃落定》、《秦腔》等都是,但是,一个傻子与一个家庭的情感与命运的深切联系被叙述得并不够深入。
小说分两条主线进行:叙事以“我”的视野来展现,“我”是一个在佴城和莞城穿梭的人。莞城这个沿海城市和佴城这个内地城镇形成鲜明的对比。“我”的来回穿梭一是由于父母的离婚,二是由于自己的结婚,这一离一结都颇具有戏剧性。“父亲”是传统知识分子假清高的缩影;“母亲”是改革开放的时代产物,她的胆识与腰包的壮大速度成正比,她杀鸡取卵、不顾一切的个人发展模式颇具隐喻色彩。
主人公江标是通过“我”的叙述呈现的,他的人生原点是铃兰,她幼小时候身上发出的温润的气味环绕着江标的人生,甚至没有放过他的新婚之夜。这让我想起德国著名的小说和电影《香水》,残暴与纯洁构成了悖论,一位杀害少女制造香水的魔王成了最无辜的天使,让整个世界神魂颠倒;一个出生于鲍鱼之肆的要被母亲遗弃的孤儿却成了闻香的天才,他为这个气味世界而来,那难于捉摸的若有若无的气味升华为事物的精魂,成为短暂此生的绝对命令。这是典型的西方式的想象,是虚无对实有的挣脱,是永恒对限制的反抗。
田耳的想象是东方式的。“我”和江标在车上相逢,车奠定了我们最初的缘分,还将铃兰带进了叙述世界。铃兰与江标的相遇更是与开车密不可分,司机的身份使他抱开躺在马路中央的小女孩具有了合法性,并给他此后的人生埋下了劫难的伏笔,他的几次被抓都与铃兰有内在关系。他弟弟吼阿的劫难由搭便车开始。车在文本中既是交通工具,又是作案工具,而且极大地拓展了叙事空间。江标向往的生活在别处,他载着铃兰无目的地在故乡的大地上漫游,回到铃兰的故乡,他重返当初的情境并加大油门。当铃兰的鲜血在车轮下飞溅之时,江标看到的却是生命绿色的汁液。这是最永久的保存,铃兰在他的记忆里永恒,定格成温润而缠绕的水草。(申霞艳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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